这时突然昂起头说:“我也要告诉你,如果你回去敢动你妹妹一根毫毛,我变成鬼也要掐死你!”
王家老大一愣,对他看半天,一甩手走了。
楠竹枝抽打的伤痕没几天就结痂了,玉林在家歇了几天。陶秉坤没有逼迫他干活,只是他的脸色令玉林不敢同桌吃饭。每次开饭,幺姑就悄悄装一钵饭,夹上菜,送到玉林手上,让他一个人在柴屋里吃。
这一天陶玉林正在门槛上坐着,忽听山谷里有锣鼓唢呐声回荡,踮足眺望,见有一出嫁的队伍沿着溪边道路迤逦而来。打头是四人抬的锦缎花轿,后面是响器班子和十余抬嫁妆,十分的排场。看热闹的男女老少跟了一大串。石蛙溪人无论嫁女还是娶媳妇,都从未有过这般派头。陶玉林起身出门,想去打听,却一眼瞥见王家老大穿戴气地走在送亲的队列中,心中一格登,就明白花轿中坐的是谁了。他赶紧回到屋里,闭门不出。花轿从门前经过时,那唢呐吹得格外响,但陶玉林听来,那是王桂芝在呜哩哇啦地哭。他听着听着,就觉眉心一热,几粒泪就忍不住掉了出来。到了傍晚他就听到了确切的消息:王桂芝作了庄坪乡董吴清斋的小妾。从小淹到庄坪,有一条沿白鹞河延伸的大路,完全不必经过石蛙溪,王家这样做,是有意让陶秉坤家看的。实际上也很有效果,这天出嫁队伍过后陶秉坤全家都默不作声,压抑在复杂的难堪中。困觉之前,从不对弟弟说重话的玉山木着脸对玉林一字一板地道:“那妹子本该是我的堂。”
几天后陶玉林去了庄坪。他在吴家大院门外徘徊了半天,终于遇见了身着绸缎的王桂芝。王桂芝站在台阶上,居高临下地望着他,张了张嘴,却什么也没说。他向她走拢时,一头半人高的看门狗狂吠着扑过来,吓得他连退了几步。王桂芝的背影一闪,消隐在深深的宅院里。
陶玉林满怀忧伤地回家,他聊以自慰的是,他晓得吴清斋是被人阉过了的,他没有能力做他与王桂芝做的那些事。
虽然陶秉坤一家嘴巴闭得很紧,但陶玉林的丑事还是像风一样传遍了石蛙溪,令陶秉坤不敢外出见人。在他看来,名誉是与田产同样重要的东西。三儿子伤风败俗的行径使他丢尽了脸,仅仅是那楠竹枝的惩罚,还不足以平复内心的创痛。
这一天陶秉坤在村里受了嘲笑,又撞见玉林竟若无其事地与别人的堂调情,羞恼之极,回家后就收拾了一个包袱,扔进玉林怀里,说:“你滚出这个门,一辈子不要回来!”
陶玉林则说:“我出了这个门,你一辈子也莫想见我!”
两人说的都是气话,但两人都是敢说敢做的人。陶玉林毫不犹豫地转身走了。陶秉坤看都没看他的背影一眼。幺姑与秋莲在菜园里摘菜,回到屋里才知玉林已经出走,呼天喊地,可无济于事。
深秋时节陶玉田带着行李回到家,才知三弟出走一事。玉田被解除了秘书职务,在城里谋不到其他的职位,就回来了。陶秉坤问是不是得罪蔡县长了?陶玉田摇头苦笑说,蔡县长都是泥菩萨过河,自身难保呢!国民党开始清党了。因为他过去跟共产党有过来往,帮他们写过标语,还当过夜校老师,所以解了他的职。陶秉坤就说,走了一个,回来一个,也好。那国民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,杀了那么多人!它不让咱干,咱还不愿给它干呢。跟我学作田种地吧,还是在土里刨食来得实在。陶秉坤又问起水上飙的情况,陶玉田说,在牢里关了一阵,后来听说被人劫走了,也不晓得下落何方。
陶秉坤吁了口气:“那也比关在死牢里强呵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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